洛杉矶华人资讯网7月8日（记者 喻书琴/Grace）

记者按：7月初，洛杉矶华人资讯网记者在接到大麻工友Ford的爆料求助信后，报道了《大麻种植工友曝光：俄克拉荷马华人大麻业泡沫严重,老板拖欠工资长达数月,农药就地排放污染环境》一文（https://www.chineseinla.com/hotnews/2136465.html）。数日之后，又有另一位大麻工友Jack联系到本网记者，讲述其遭遇。

原来，水电工友Jack和种植工友Ford一样，被同一个大麻农场老板拖欠过工资，也被威胁恐吓过，也同样发现——俄克拉荷马大麻业表面红火之下泡沫经济的隐患。

以下是Jack的口述整理，希望引起广大华人读者的重视，也希望有更多好心人能帮助他们维权。


一、新墨西哥州华人大麻业：印第安人抗议、警察袭击、媒体热议

我是2017年来到美国，一直做水电工。2020年疫情期间，曾在新墨西哥州法明顿的华人大麻农场做了半年。

新墨西哥州气候干燥，很适合种植大麻，大麻生意相当红火，一磅能卖到一千二三百美金左右。于是，很多华人老板蜂拥而至。

但是，农场土地是原住民纳瓦霍人的保留地，华人老板从部落酋长那里租来种植大麻，当地有民权组织开始游行抗议，说破坏了当地土地生态，经常在外面敲锣打鼓，后来演变为种族冲突。


图：当地纳瓦霍居民抗议华人大麻业 （图源：BBC News）

农场老板一边忽悠我们员工说没事，一边不让我们晚上出门，我就感觉不对劲。果然，这事闹得非常大，被很多英文媒体报道，联邦调查局、联邦法警、缉毒局都来了。当时，几乎所有华人大麻厂都被警察包围得严严实实，据说收缴了6万吨大麻。（详情请见BBC News长篇报道《美国华人种大麻：在印第安人保留地上追寻“淘麻梦”https://www.bbc.com/zhongwen/simp/world-56897524）

2020年9月21日，我看情势不好，赶快离开回到纽约。我听说，老板们10月也都撤退了，他们在新墨西哥的大麻投资项目以失败告终。



几乎所有在新墨西哥州的大麻老板随后都转战俄克拉荷马州，因为发现那里法律最宽松、拿执照最容易，土地价格也最低，可以挖掘新的大麻产业商机。

就这样，更多华人老板涌了进来，更多劳工也涌了进来。


二、俄克拉荷马州华人大麻业：劳工剥削、欠薪、威胁

2020年10月，我在朋友介绍下，又从纽约来到俄克拉荷马州maramec的一个大麻农场。老板是个女人，他手下还有个男老板。

图：男老板开垦俄克拉荷马的土地种植大麻，并宣称：“照样踏平你！”（图源：受访者）

女老板起初答应我给5%的抽成。我在她的农场里做了两个多月，除了做水电以外，还帮助建宿舍、盖房子，又帮忙回新墨西哥州去给她拿发电机、电风扇、照明灯之类的重物，前前后后拿了4趟，我朋友则去了8趟。每趟都要来回开20多个小时，舍不得住旅馆，为了省钱就睡在车里。总之干了很多杂活，却没有得到一分钱。

后来，她又要我们交押金，一个棚交2000美金（后来谈到1000美金），树如果死了还要扣押金。我们觉得这个条款太霸道了，谁敢担保树不死？谁知道会被她扣多少？这老板不好打交道，决定还是退出算了。

到了12月30日，我准备离开，找她要工资。她却说：“你中途退出，一分钱工资没有！”男老板也在旁边凶巴巴地附和：“没工资就没工资，你想咋的？”

我当时已经预料到结果会这样，我也不可能跟他们吵，我知道老板办公室有枪，只好妥协。

我妻子是在农场里面煮饭，也顺带修树、浇水、剪枝，一日三餐，从早上6点到晚上八九点，一天工作14个小时。最后，做了两个多月才给了她3000多美金工资。

我妻子很气愤，就把老板克扣工资的事告诉了农场里一个老外。老外很惊讶，想要核实这件事，就去问一个员工，结果这个员工是女老板的人，就打了小报告。

女老板开始多次打电话威胁恐吓我妻子（记者按：为了保护受访者，此文没有放录音及视频。录音原话是：“你不要给自己找事，我欠你什么？……难道那个人是你男朋友？是你老公？情人？你要这样说？你想找老外帮你出头是不是？”）

她不仅打给我妻子，甚至打给我身边的朋友，警告我们小心，不要乱说话，否则会找人打断我们的腿。我的确很紧张，因为知道这些老板都是在江湖上爬摸滚打多年，不是好惹的，他们说找人打你就能做到。

我当时也没有想去报警，因为我咨询了我在纽约的移民律师，他说就当吃哑巴亏算了，担心报警对我办身份有影响。而且，据我了解，拖欠工资也不属于警察局管辖的范围，警察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1月份，我也给当地的劳工局写了投诉信，很短，用软件翻译的。劳工局让我填表格，我根本看不懂表格，便说我们不会英文。他们态度不错，让我联系劳工部一个姓周的华人员工，但我打过该电话一次，没人接听，也就不了了之。（记者按：记者也帮助打过该电话几次，的确无人接听，只能留言）


图：向劳工局投诉，声明自己不会说英文 （图源：受访者）


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和朋友在老板这里被拖欠了工资，后来看了华人资讯网报道才知道，还有更多工人受害。大家彼此都不认识，也不知道怎么维权、应不应该联合维权、会不会遭到更多打击报复。

我和朋友是从纽约过来的劳工，和老板以前就认识，都是这般结局，很多从加州过来的劳工都是中介介绍过来的，和老板也不沾亲带故，估计想要回工资更难。


三、大麻业表面风光之下，泡沫很严重

某些老板之所以拖欠工人工资，一部分原因是人品很差，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大麻业行情不好没赚到钱。

老板总是画大饼，开空头支票：等收成了，给工资；到了收成的时候，又说等卖掉了给工资，但问题是根本卖不掉！
俄克拉荷马气温太潮湿，真的不适合种大麻。说个实话，在新墨西哥州的时候，一磅能卖1200美金；在俄克拉荷马，一磅卖三四百美金都没有人要，除非是很好的货，这差距太大了。

俄克拉荷马在法律监管上有很多漏洞，厂子太多，种植太多，主要开在赌场附近，只有赌场才会有黑市。大部分货其实都是卖给黑市的老外。

另外，毕竟大麻农场对当地环境有不小的污染破坏，部分地区的居民也在游行抗议，有几家华人农场就不得不停掉了。最近俄克拉荷马政府也开始围剿一些非法的大麻农场，尤其是有些老板，拿到的明明只是仓库的执照，却做的是大棚的生意，已经铲除了20多家了。

现在，我听说，有些华人老板已经跑路了，有些又转去阿肯色州、内华达州了。所以，这里大麻业不像外面传的多么风光、多么发财。我感觉，再过几个月，不出年底，这里大麻业的泡沫就会破灭。


记者手记：截至本文发稿前，通过多次联系这两位工友，得知大麻老板已经三番五次地拖延支付工友工资的时间，有的工友已经妥协离开，有的工友还坚持在农场里等待。虽然老板很强硬，但工友们一直忍耐再忍耐，犹豫着要不要维权，又怎样维权。这些工友普遍年岁偏大、不懂英文、有的身份还没办下来，虽然受了很多委屈，依然忍辱负重，害怕曝光此事后有权势的老板打击报复自己，害怕老板被劳工局和环保局制裁后彻底跑路了讨不到薪水。总之，思想包袱很重。但是在记者鼓励之下，自觉卑微如草芥的他们说一点点，再说一点点，多说一点点，几天下来，变得更敞开、更愿分享、更加有勇气，令记者深受感动。而Jack给劳工局的信中，强调自己不会英文，并用了beg一词，那种无奈和无力感，又令记者深感心酸……维权之路何其漫长，华文记者力量也非常有限，若有爱心人士愿意帮助处于弱势地位的工友们，请与记者Grace联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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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简介：喻书琴/Grace

曾做过编辑、翻译、记者、业余义工，愿意打抱不平，助人为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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